山城有山气 | 樊昱天

不远，就是昨日的事。

　　到达重庆北站，下了火车，我们再乘出租车前往宾馆。

　　看着老爹操着流利的蜀地口音与司机交流着目的地，我想着又是无聊的一趟旅程，打开车窗透气的同时，我打量了这辆不起眼的出租汽车。

　　车内是满满的灰尘与挥之不去的烟味，多年以来的污垢在车内已经包浆，变得黝黑发亮，车顶低矮以至于司机师傅的脑袋几乎要捅破天窗。我深吸一口气再望向窗外，全国各地都知晓的，重庆的出租车能被称作地面飞机，此时速度已经提起来，风变得凛冽，午后的阳光被车窗折射得七零八落。

　　路边是高耸的阶梯，不愧是山城，道路都这么有特色，根本不似黄土高坡那里的一马平川，我坐在车里东倒西歪，司机师傅高超的驾驶技巧着实让我领略了一番。

　　重庆么，不是直辖市之一么，不是高速发展么，怎么与我想象之中有些出入呢。

　　我无聊地玩着手机，偶然间抬头再一瞥，路边已经有了高楼大厦，我这才来了兴致，细细地看了看这个城市的一角。看着看着，心理就嘀咕起来了：这大山林立的险地，怎么发展出来一个现代化都市的？

　　思绪沉进了回忆里，记得之前看过三国武将列传，其中记载有一名武将姓霍名峻，在兵力不过数百的情势下，坚守葭萌一年，刘备定蜀，霍峻有大功，儿时未曾细读，只记得书中所写霍峻并非蜀地人氏，但霍峻依旧为这个地方奉献了他宝贵的一生，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可以让人前赴后继？后来的抗日战争中，川渝军民牢牢扼守此地三十余年使日寇铁骑再无法寸进，书中一句“川军百死战犹回”至今读来令人饱受震撼。

　　华夏的巴蜀川渝是一片神奇的地方，它是坑坑洼洼的大山，没有英吉利日不落时期沿海贸易的鼎盛，没有美利坚中部大平原四通八达的广阔，更没有苏维埃广袤土地下丰富的矿藏。这里的人走出来，靠的只有自己的手和脚，人类生命力的张力在这里无限被缩小也无限被放大，这里的山孕育出的人在灵魂深处有不屈的呐喊。或许蜀汉时的霍峻看着孤城里的老老少少，他们的眼神里没有灭顶之灾的绝望，而是有着战斗到底的凶狠，那一刻，这位出生在湖北的将领大受震撼，巴山蜀水孕育出的一种“势”使得葭萌孤城不倾彪炳千秋。或许在那艰苦抗战的十四年中，侵略者的铁蹄踏过了东北丰饶的黑土地，碾碎了烟雨江南的水墨画，但他们始终无法在蜀地再前进一分一毫，川军们飘扬的死字大旗后，是他们又爱又恨的大山。

　　是这样的人，打造了如今的山，而也正是这样的山，才能养出这样的人。在重庆，在川渝，山与从山中走出来的人们有着灵魂的共鸣，山无人，无以生灵动跳脱之气，人无山，无以养坚忍不拔之格。

　　又是一个急转弯，司机师傅猛打方向盘，我的思绪拉回现实，日头将落，迷蒙的金色光辉大盛，给这座山城加上了神圣的色彩。

　　路还是路，山还是山，人还是人。

　　只是我想到了许多，看到了更多，这一刻，我才悚然一惊，真正意识到我来到了这座城市，触摸到了这个城市的内格。

　　风渐弱，空中流淌着山城独有的山气。

　　“上古时有仙人出，造大山于蜀地，有山人出山造山城，山城养山人，山人有山气。一人一山谓之仙，山城有仙气，出仙人。仙人造蜀地，蜀地出仙人，华夏钟灵毓秀之地，非此地耶？......”

编辑：刘丹洋